奇斯塔˙奇斯

起因是一件「小事」
那是我阿媽還在世的前幾年，年邁、行動不便、胖碩的阿媽已經無法向早些年還能夠爬到三樓坐在浴缸裡洗澡，於是我媽準備了一個很大的鋁盆燒熱水讓阿媽直接在我家前廚房洗澡，我媽則在做菜
我媽要我去幫阿媽，其實心理上我有點手足無措，老人，年老，遲暮，原本是隱私的身體，卻隨著時間變的不再受到尊重，如此赤裸裸地攤在公共的空間中，在臉盆裡洗澡的彷彿是一隻狗，不是人
我不知道我也到了那樣的年紀的話，我會不會不在乎，或是一切已經無所謂
絕對地無依坐在鋁盆中，阿媽不小心拿到魔術靈清潔濟到在手中，我還不及阻止，我媽看到後大聲斥責我阿媽那是不該用的東西，怎麼可以用呢！
我阿媽一邊慌亂地用水搓手，一邊用台語低聲道歉
這一景讓我心中有千頭萬緒在一秒中間飛逝而過
阿媽，是我媽的媽媽
等我媽老了之後，我媽會希望我這樣地訓斥她嗎？
心理想著很多事，我開使用毛巾幫阿媽搓背
阿媽低聲地說著：「感謝喔～妳以後一定會是個好媳婦」
我想流淚
『不！我不要作人家的媳婦』這是第一個否定
『不，我不會是個好媳婦』這是第二個否定
『不！別這麼說，妳是我阿媽，這事是我該做的』這是第三個否定
『不！別為了這樣而感謝我，其實我什麼都沒有沒有為妳做過』這是第四個否定
第五個否定、第六個否定、第七個否定...
以前小時候有次我嚎啕大哭，阿媽曾拿著剪刀威脅過我：再哭就要剪嘴巴喔！
年輕的阿媽氣勢上還很攝人（雖然我並沒有被她嚇倒），而今的她衣著無物謙卑地放棄了所有尊嚴，四周的空氣都像是再剝削，剝削老年、剝削人性
之後我很快就逃掉了，逃離這空間，逃離腐敗的氣息，否則好像我會被這一切吞噬進去，但是只要我繼續活著就會走到遲邁的一天，人生四大輪迴是宿命裡的注定，而這終會是我自己的寫照嗎？
我後來還有在幫阿媽搓過一次背，她同樣地又和我說：「感謝喔～妳以後一定會是個好媳婦」
我想起有一次我挽著阿媽的手走路時，她曾斥責我抓她的手沒有抓牢，萬一她跌倒怎麼辦
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和看阿媽再有接觸，一兩年後她就去世了
喪禮上我的大阿姨哭的很傷心
我不太清楚我阿媽跟他小孩之間的親子關係，拼拼湊湊的印象是阿媽好像也會重男輕女，以前都不想給女孩唸書，我大阿姨身為長女最先出去賺錢養家，我媽則是毅然地堅持要繼續學業很早就離開家裡
大阿姨的人生也是過得很辛苦，我不知道我大阿姨對於她的人生被現實限制有沒有怨言，她會不會恨她的家裡？可是她哭的傷痛欲絕
我媽她不喜歡她的家裡，至少我是這麼地感覺著
她很自豪他自己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掙來的，沒有跟誰拿過一絲一毫，她家裡也沒有給過她任何的幫助支持，那對她是缺乏溫暖的家；我知道她還是會哭，但是那個眼淚是辛酸滿腹與充滿苦澀情緒的眼淚
我麼？我沒有哭；我表弟呢？皈依基督教的她們家對於傳統的佛教儀式有著排斥，他們肅穆但大部分的時候還是很不經心地

孝道是什麼？禮義廉恥又是什麼？感恩又是什麼？
都是虛偽的假道學，不想要自己吃虧，認為自己付出了什麼就該得到相同或加倍的對待
祈求又是什麼？求的都是自己身邊好
世界和平又是什麼？免得死到有自己認識的人
我扭曲的人生觀，可是卻也是最血淋淋真實的一面
相較於此，墮落沈淪的世界中，反而有毫不矯飾的人性，人為了利益廝殺、為了權力而爭奪，不說自己有多高貴的情操與胸襟，所有問題都是一筆生意
Es ist unmöglich.去正視人的醜惡
Painting，用最重的顏料把底色蓋過去
素描，在最暗陰影的邊緣是最亮的線條
妳會是個好媳婦的
Entschuldigen Sie. 我不想為了什麼目的而為

五月一號柏林有右派新納粹與左派人士的相互示威遊行，馬克問他老爸，右派是好人還是左派是好人，他爸說：「左派」（同時還特別跟我強調一下左右派抗議人士的懸殊好像要讓我安心？）
不過其實我很想跟馬克說：「沒有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只是大家的想法與立場不一樣罷了」
死到臨頭的那一天如果我還繼續這麼說可能會凸顯我這人的天真與顢頇，新納粹就是想把我這種人通通趕回家、趕盡殺絕，我竟然還說得出「沒有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這種話？
狗村，噩夜變奏曲的葛雷絲，秉持所有的人會犯錯都是情有可原的理想，最後還是親手斃了男主角並血洗全村；是的，就像我也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壞人的產生，那全世界的人都是共犯的心態，可是我也會選擇跟葛雷絲一樣，摧毀這個沒有「存在價值」的狗村
可是世界上還是只是因為大家的立場不同，沒有所謂的壞人與好人
恨水長東想這麼地說
我看著恐怖份子砍下俄羅斯士兵的頭，抽慉與泉湧般的血冒出，鋸齒狀的斷頸

沒有好人
沒有壞人
所謂的善良有時不過也只是因為怯懦和膽小
就像狗村居民的善良
人間的自我矛盾比比皆是

教人為孝的小故事：
媳婦捨不得瓷碗被公婆打破，於是弄了木碗，並總給公婆吃剩飯剩菜；有一天她看到他兒子在刻一個木碗，她問所為何用
兒子回答：「以後將來給妳用」
從此媳婦不敢對公婆怠慢，奉為賓上
妳從這個故事裡看出了什麼呢？
我看的「書評」寫大意曰：父母的一舉一動都是孩子模仿的對象，對自己父母不孝，將來孩子也不會對妳有孝

我看到的完全跟孝道無關
另外套用心理社會學的疑問，如果孩子是個女孩她會做一樣的事嗎？為什麼為是男孩？男孩為什麼是這個年紀（例：假設他十歲就在刻五十年後他媽要用的碗，跟他二十歲刻他他四十年後要用的碗，中間意識型態的差別在哪）
妳有看出什麼端倪嗎？
請放在心中沈澱吧！

大家都最喜歡講小故事了，小故事大含意
耶穌說：「妳會三次不認我」
南朝時高僧傳道要施展開蓮妙法奇蹟
Kannst du sehen?
Can you see?
Was siehst du?
What do you s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