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斯塔˙奇斯

回來之後做了六次差不多的夢
講 我人「又」在台灣，「又」要準備回德國
夢中時間點的巧合都是班機起飛前一天到班機起飛前的幾個小時
夢中狀況點的巧合都是倉促、需要準備收拾行李

第一次夢到時，夢中的我不斷回想：我究竟是什麼時候又回到台灣的？
很努力、很用力，卻完全沒有線索『為什麼我在這裡』像是個夢魘在心上，直到把我驚醒
接下來的幾次已經接受自己身在台灣的事實，而忙著準備回德國，夢中的焦點也就轉移到與其他人，在這幾小時中有什麼互動上
我一直參不透，這個夢代表什麼意義？
但卻一再反覆出現

也許：
A 我離開台灣時很匆忙，感覺仍有很多未竟之事，連行李都是出發前幾個小時才塞好；去德國變的彷彿是去各阿里山一星期的郊遊般，不如之前還算慎重其事
我有什麼事情該做但沒有做的嗎？ （百日？）

B 回來後，我開始想自己繼續待在德國的意義。開始設想自己以後需要在台灣工作，及如果回去後的生活。可能我的潛意識對這個半事實有著抗拒，認為就算我回去台灣，也一定又會想要再逃出來

看到朋友引沙特的話：
世界上的事情本來都沒有什麼意義，只是因為訴說變的似乎煞有其事

師問：「sanft（gentle、soft）的反面是什麼？ 」
我：「direkt（direct）？」
師：「哈！典型的亞洲人回答唷，不過對歐洲人來說 直接 並不是壞事」

剛回來的時候不知道第幾天，好想就此拖著我的 浪跡天涯小紅行李箱 在歐洲浪跡天涯去，只是當望著滿室家當：不對，這根本是來過生活，而不是一個浪人會有的行頭。
剛回來的時候不知道第幾天，好想要趕快搬家搬到一個新的城市去，Dresden 變的對我太熟悉了（有好心的一家人來接我。如果沒有大家來接我，頂多也只是帶著一群約等同我重量的行李搭電車、爬樓梯而已）

在這個熟悉的環境之中，仍有著陌生
沒見過的夏天，倍增的觀光客（查票員似乎變少了）、改變的電車行車路線、路上行駛的都是新式電車（為了觀光客？）、每一兩個禮拜就會換一批的同學
忽然間下起的驟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雨
掉了滿地的橡果，以及像是被曝曬過度，褪一層色的小花與高高的雜草
易北河畔搭起了露天電影棚，打電話問候人都一定聽的到人說Urlaub（vocation）

過生活，我對自己說：我是在這裡過生活的

在高大的波蘭與捷克同學間，我們常是微笑而無言的，在路上遇到也很少去確認與對方的關係；這大概是先前土耳其人跟我說他不開心的原因。
如果今天是換成西邊國家來的同學，我們彼此會不會很快就能熟捻？
（所以選擇一個亞洲人少而且沒有台灣人的地方還是對的，同種族的人太多就容易架起一道牆；要是今天班上只有兩個捷克人，他們能死守只常與捷克人接觸的防衛線嗎？）
我在電車上注視那群往VW 工場移動的小團體（原本我也應該要跟著下車去才對），我為什麼不去加入他們？因為在那團體中的陌生讓我感到不自在嗎？
陌生
陌生難道不是我希望的嗎？

Enke用生硬的英文打電話給我，邀請我參加Party，她的妹妹從南方來拜訪她，並她有了一個俄羅斯新男友 迪密契 （典型俄羅斯名字）
迪密契只說俄文與英文，難怪Enke跟我用結結巴巴的英文說話
那天晚上是有點俄羅斯風味的俄羅斯趴，伏特加配醃黃瓜～乾杯，肉桂葉煮水餃～肉桂。12個人圍在桌邊，迪密契 頻頻勸伏特加酒，我偷偷計算十二個人需要準備多少東西才夠吃
坐我旁邊的 喬瓦尼 來自義大利是迪密契同事，知道我冷體貼地幫我圍上他的毛衣，他對我說：
「妳不應該在這裡，妳應該直接投入電影」
我：「我知。可是我又想學一點別的東西」

當兵中的同學：「妳現在在幹嘛？不打算出國唸書嗎？」
我撒了一點小謊：「出國唸書幹嘛？」
儘管BLOG是一個多麼明顯的乘堂證供，但只要是不上來的人就永遠不會知道我在幹嘛，我想我以此偷偷觀察到底有多少人會來
他又問：「那妳知道以後要幹嘛嗎？」
我誠實地回答：「以前我很知道，但是現在不知道了」
他：「為什麼？」
我：「... 可能我把想做的做完了，但我還沒找到一個新的、想達成的目標」
「那妳已經喜歡過一個人嗎？」
「我的回答還是：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但世界上如果真的有愛，我愛的一定是電影」
「戀物癖」
「可能吧！姑且醬說」
「那妳對電影有全世界都不要只要有他，或者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以及單純的擁有他就是幸福的感覺嗎？」
「有」
「... ... 搞不好真的是愛... ...」
「不知道，也許真的是，只是他剛好不是人罷了」

有了一些熟悉後的陌生，讓人失去大無畏的勇氣
在法蘭克福機場我怕自己聽不懂德文，在法蘭克福火車站我怕自己找不到方向
怕自己退步的口語英文，又怕自己不夠格的德文遇上聽不懂英文的德國人
因為熟悉而產生的恐懼
是面子？還是自信？

半年前我的文章寫：人類因為無知而偉大 因為無知而有勇氣
因為開始瞭解而產生畏懼
智慧是苦難的開端
讓我伸出顫抖的腳，又憂又懼地跨過這條溝
就算抱著樹幹匍匐前進，也要爬到對岸去